“谁干的?”
郑嫡垂着头,看不出表情,语气平静却蕴含怒火:“京师市井坊间的传言说,此事系山阴侯锦衣卫指挥使秦堪所为。”
满殿寂静。
朱厚照真正吃惊了,呆楞半晌,忽然哈哈一笑:“无稽之谈!坊间人云亦云的愚者多矣,秦堪怎么可能干这事,朕不信!着厂卫和顺天府严查,看到底是谁在造谣,查出来砍了他的脑袋!”
郑嫡淡淡道:“陛下可知华昶是何人?”
“不是弘治年的户部给事中吗?而且弘治十三年便已致仕,秦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灭他满门。”
“华昶确实是弘治年的户部给事中,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郑嫡目注朱厚照,一字一字道:“弘治十三年的科考舞弊案,是由华昶第一个揭举参劾的……臣听说陛下已允山阴侯秦堪重审此案,不知确否?”
朱厚照脸孔涨红了,连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朕允秦堪重审此案,跟华昶一家被杀有何关系?郑嫡,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初科考弊案,先帝和内阁早有定论,先帝亲自下旨,着令苏州举子唐寅,江阴举子徐经不得再参加科考,朝廷永世不录用,明明已是铁案,陛下却非要翻案重审,陛下难道不想一想,既然当初已被定为铁案,华昶手里若没有证据,先帝怎么可能将它定案?华昶怎么可能第一个带头参劾?如今陛下一句翻案重审,某人为了好友的功名前程,为令翻案的胜率大大增加,杀华昶一家灭口,同时毁灭当年对唐寅徐经不利的证据,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你……你放屁!”朱厚照腾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道:“郑嫡,你的意思是,朕在没事找事?而秦堪为了唐寅的区区功名便杀人全家?”
郑嫡不卑不亢道:“陛下,这些都是市井坊间百姓的传言,臣是言官,有风闻奏事之责。”
“你……”朱厚照气结,刚待将他喝退,目光一扫,却发现朝臣面色冷漠,殿内淡淡的杀机弥漫,朱厚照一呆,立马惊觉事情并不简单。
当了两年多皇帝,金殿上的朝争也见识过不少,朱厚照已渐渐有了政治觉悟,他知道,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能在金殿上提出来,事情就绝不会像表面说的那么小,也绝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后续必然还会引出更大的事件,更凌厉的杀机。
今曰的朝会,是一场针对秦堪的阴谋!
想到这里,朱厚照忽然镇定下来,甚至还有心情朝郑嫡笑了笑:“郑卿所奏之事,朕已知道了,接下来,这件事该如何处置,诸臣工可愿教朕?”
郑嫡不慌不忙道:“既是空穴,怎避来风?坊间百姓所言并不一定便是谣言,臣以为,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山阴侯秦堪至少已有灭华昶满门的嫌疑,臣请陛下暂停秦堪锦衣卫指挥使之职,闭门避嫌以自清,此事当着令东西二厂以及当地官府彻查,待真相大白于天下,山阴侯的嫌疑自然可以洗刷……”
这番话令秦堪的盟友再也无法沉默,若停了秦侯爷的指挥使之职,侯爷手中再无半分权力,那时调查出来的所谓真相,还不是任由刘瑾党羽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侯爷岂不成了刘瑾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兵部左侍郎严嵩英眉一挑,便带走出朝班争辩,却不料内阁大学士李东阳也学着焦芳一样,当殿大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向朱厚照和朝臣拱手致歉。
严嵩诧异地看了李东阳一眼,可李东阳既没扔给他一个眼神,也没有任何暗示,严嵩脸色变幻数次,却终于抿着嘴收回了即将跨出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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