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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探府

不多时,这局棋就结束了,棋盘上一片白色,包官人的黑色就剩了两个连环眼,可包官人还是留恋地看着棋盘问道:“能否请季官人再不吝相赐一局可否让我七十子”

季文昭断然道:“否!”

包官人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地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把扇子和一封信,临要给季文昭时,忽然说:“如果我说这扇面上是一卦,季官人会猜是何卦”

季文昭只觉后背一阵发凉,他有些迟疑地说:“该不会是……革卦吧”

包官人一拍手道:“正是革卦!看来官人果然是季文昭!与你那位友人心意相通啊!”说完再无梗介地把扇子和信递了过来,讨好地笑着说:“我看了扇子,可没有看信。”

季文昭打开扇子,看着扇面上那简单的卦象,冷意从后背蔓延到了前胸。他把扇子和信一并放入怀中,起身行礼道:“多谢包官人为我传信。”

包官人长舒一口气:“不要客气,我也算是完成了别人托付的事情。哦,还有一事,”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季官人什么时候会给出棋局的答案还是就这么一直挂着当然,如果官人不想说也没什么,可是能不能私下告诉我,我甚是好奇……”

季文昭故作高深地咳了一下,说道:“还是……暂且……不说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包官人面露失望,但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笑着说:“大皇子的管家给我留了信儿,说如果哪天季官人前来收这个棋盘,就告诉季官人,说季官人随时可以去大皇子府上,大皇子对官人的才华十分赞赏。那位管家还说,如果官人忙碌,他可以代大皇子上门拜访,只须给他递个消息。”

如果没有这个棋局,这本来就是季文昭私心想通过打擂台达到的目的。现在他还没与京城的棋手对局,仅凭这一棋局,就给自己闯出了名声,得到了大皇子的邀请。可现在他倒不想去拜见了,首先,万一大皇子问起这闻名京城的棋局怎么解,他怎么说难道说不是自己出的至少要先自己想出来解答,再去应承。再者,有人这么近切地知道了他的心思,这人肯定不是大皇子,他也得看看这人是什么人,再做打算。

想到此,季文昭对包官人说:“我现在才到京城,尚不知道是否要在此长留。”

包官人连忙点头说:“明白明白,那我就不多嘴了。”季文昭转身就要走,包官人胖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季官人随时可以来观弈阁,我可给季官人免费茶点,专置偏厅,决不让人打扰官人清思,只是……”

季文昭见他说出这些优惠,就怕他又拉着自己下棋――他的棋实在太糟,真辱没了自己的棋艺,忙往门口迈步,包官人赶忙说:“日后季官人如果与人对棋,可否就选观弈阁如果是私下对局,尤其是与这个送来了棋盘的高手,能不能让我在一旁观看我不求官人与我对局了――一次就够了,我日后可以跟所有人说季官人与我下了一盘棋,看他们谁还敢推辞与我下棋!――我只是想旁观季官人下棋。行不行”

季文昭看着包官人眼中孩子一样真挚的神情,点头说道:“我若是与人对局,肯定选你观弈阁。若是在此下棋,无论公私,包官人都可旁观。”这本来正是他想要的,而且,你是东主,谁能把你赶出去

包官人喜笑颜开,季文昭低声说:“还要请包官人不要告知他人我拿到了这个包裹。”

包官人捣蒜一样点头:“知道知道,那位高手的人送棋盘来的时候,也说要保密,我肯定不说。你看,这么长时间,根本没人知道那棋盘不是你给我的。”

季文昭再次谢了,出了偏厅的门。从大厅慢慢地走过,眼睛瞥着周围人们摆放的棋局,看是不是有人解开了这个难题。刚走出大厅,身后传来嗦伙计的叫声:“这位客官,我们东家送您的茶叶和点心,谢谢您陪他下了棋!”一路箭步而来,这是给他东家拉棋友呢吧季文昭真怕了他了,连连摇手,脚下如飞,从桌间穿过,在嗦伙计抓到自己前出了大门。

回到住所,季文昭就打开了信,读了自然知道这是邀请自己四月四日,正午时分,去香叶寺外的看月亭相见。想来对方费了这么大心思,不该是为了谋害自己的性命,心里就决定去见见这位高人。

打定主意后,就吩咐了下人去准备饮食,自己拿出棋盘,摆下了那生死局,坐下来好好琢磨。他可不能去见那个人时此局还没解开,太丢脸面了。于是这近一个月时间,季文昭大多时间都是在屋中枯坐,苦苦研究,没有太在意城中的大事:大皇子十里红妆迎娶了太傅之孙女吕氏。

嫁妆所经之处,路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看热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沾沾喜气儿。一担一担的嫁妆,有许多是珍本书籍,各色文房用具,虽然不能说值多少银子,可显示出了新娘超俗的书香世家背景,连带着把大皇子的格调也提高了许多。

因为沈汶沈湘与大皇子和四公主在元宵夜的龌龊,侯府的人都没有去观嫁,可婚礼的当夜,沈汶却对苏婉娘说她要去看看大皇子的新婚之夜。

苏婉娘心中震惊沈汶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廉耻之余,还要为了沈汶担心,因为这次毕竟去的是大皇子府,与以前沈汶去的什么万花楼观弈阁之类的不可同日而语。沈汶临走时,苏婉娘左叮嘱右叮嘱让她千万小心。沈汶离开后,她认真地考虑去请一尊菩萨供上,自己太担惊受怕时,也好有个能跪下祈祷的地方。

沈汶倒不是去看大皇子的新婚之夜的,她想的是正值大喜之夜,大皇子府中人来人往的,乱得很,她可以去试着找找大皇子的书房所在,日后好去听壁脚。

沈汶一点也不紧张,孩子的重心低,行动迅速,虽然耐久力不行,但她自信自己短时间内跑的比谁都快。有苏婉娘在,她都不用再自己亲自探路了,早让苏婉娘把大皇子府的方向打听好。她一路向那个方向疾奔,入夜后,离着老远就能看到灯火通明,人声喧嚷的,自然就是大皇子的府邸。

跑到了附近,沈汶在一处民宅的房顶休息了一会儿,才摸到了大皇子院墙的阴影处,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围墙。她在墙头上端坐了片刻,闭目用意识力探索了周围,发现隐蔽处没有人,才牢记了周围的特点,从墙上滑下,进入了院落。

才走了不久,沈汶就听见前面有脚步声,忙躲在了一处山石后面。

“前面宴席的酒够吗今日来宾不少。”

“我这就去酒窖拿。”……

脚步声远去,沈汶犹豫着是不是去酒窖看看,又听见人说:“东院的玉姝姑娘想要夜宵呢。”

有人答道:“要这要那的,不知道大家正忙着呢。”……

如果我找不到书房,也许该去厨房,今日大院宾客,肯定少不了吃的……沈汶想。

又往院子里走了段路,听远处两个人对话道:“……你这是要去殿下的书房吗”

“是,等一会儿,殿下也许还会过去。”

“殿下实在是操劳,大婚之夜,还不去陪新娘子。”

“天欲降大任呗,况且大约只有半个时辰,新娘子肯定等得及……”

他们告别后,各自行路,沈汶高兴,自然跟上了那个要去书房的。

一处院落外站着几个侍卫,那个人和他们打了招呼进了院子。沈汶不能上前,就藏身在角落。发现不仅那几个站着的人,周围还有来回走动的护卫。

远处一阵人声,五六个人簇拥着大皇子一路说笑着走过来。

大皇子一身红衣,在提灯的映照下,满脸喜色。众人都进了院落,后来听着声音又进了屋子,周围安静下来。

沈汶沿着院子外围慢慢地绕圈,终于等到了走动的人之间的一个空档,摸到了黑暗的院墙下。她刚要提气往墙上跳,忽有警觉,又猫腰蹲下。果然,墙头上有阴影轻轻行过,看来不仅有明哨,还有暗哨。

沈汶也知道可以做些声东击西之类的事情引开这些人,可现在还不到关键时刻,不必要打草惊蛇,她反正也找到地方了,就决定今夜到此为止,可以回家睡觉去了。她屏住呼吸,等待巡逻的空挡再出现,好离开她藏身的院墙。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也猫着腰闪过,躲在了离沈汶不远处的院墙暗影里。这个黑影虽然算得上灵活,可动作比沈汶慢许多,但沈汶还是警惕起来,弄不清这是暗哨还是也如自己一样来踩点儿的人。

黑影停了会儿,忽地起身,就要往上去,沈汶已经听到了暗哨走过来的细微沙沙声,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的原则,还有万一这个笨人惊动了哨卡,自己也得倒霉的忧虑,就闭眼用意识力催起一片枯叶,轻轻地打在了那个黑影的肩上。

中国古代有许多文字记录了人们御气飞箭、隔空打牛或者拈花伤人的故事,譬如一个女子一拍后脑勺,脑后的簪子就飞出,取了对方性命。仇家将手放在棺材外就震碎了里面的石头。其实这些都是意识力对能量的运用,有些人把这种精神的力量称为内力,这并不完全准确。后世的人们强调力量的练习,而渐渐忽视了意念的专注,让那些神奇的功夫渐渐失传了。

沈汶现在的意识力远没有她作为灵魂时强。如果有凭借物,用意念加强已经存在的频率,或者只是瞬间出力,比如击碎朽坏锁芯,都比凭空持久地移动物体要容易。以她这么多年通过打坐对意识力的修炼,也只能挪动一片叶子,小石子都拿不起来。比起过去她是鬼时能把沉重的书搬出架子差多了。

可这片叶子也够了,那个黑影马上俯下身去。墙上的暗哨正好走到,站在那处墙上片刻,又慢慢离开。

沈汶不再停留,见到空挡再现,急窜出去。她记路记得很准,几次曲折就到了她进来的院墙处,翻身上了墙头,听见院子的黑暗里远远地有低低一声:“谢……”

沈汶哪敢深究,头也不回,纵身跳下了围墙,疾步奔入了深夜的民居巷陌中。她这次出来为了怕人看出身材,不仅蒙了头脸,穿了深色衣服,还穿得鼓鼓囊囊的,在他人眼里就像是一个小黑球,隐没在了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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