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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两抹身影自偏殿之中闪出,裴勇跟在古南身后稍一不留神眼前的古南已是不见了身影,他心下慌了起来,四下搜寻着,便是见了一抹暗色的身影向着无梦宫的方向,快速移动去,快到他以为自己只是眼花。
无梦宫中,忙到半夜,沐离殇方是布置好了此间的一切,素白色的绸布扎成的白花如索命的幽魂一般挂在庭院的正中央,一入无梦宫的大门便能见着。
依着楚王司徒空之言,这叫喜庆,庆贺他大限之期将近。
沐离殇转过身来,准备锁了库房的大门回去歇息,整个无梦宫中只剩下楚王司徒空与她二人,也真是服了他,任她在无梦宫中随意走动。
“二小姐。”
这声音……
她抬头向上看去,正是见了古南临空而立,立在庭院之中的素色白花之上,她一惊,面露喜色“师父!”正愁寻不到人共商大计,他便是出现了来,真是天降及时雨“徒儿正想着您呢,您便来了。”
古南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身子轻轻一跃落在地上“二小姐,可是寻到你了,自前日你与少庄主离开家未归后,庄主可是急坏了。”
沐离殇蹙眉反问“楚王未与父亲捎去口信么?”
“未有。”
“楚王竟是做起了骗子来,昨日方是同我说了已派人回了古家禀明此间缘由,竟是这般。”她笑着看向古南“师父您来了便好,徒儿有件事还需请了师父帮忙。”
“何事,请讲。”
“还请师父明晚攻入无梦宫时攻势轻一些,我想楚王也不想在吵闹中结束他的一生。”
古南寻了一处阶梯缓缓坐下身来,示意着沐离殇也一同坐下,他自怀间摸出一面铜镜来,塞进她的手中“徒儿,你可是自这铜镜之中看出任何来?”
“师父是想让徒儿精心么?”铜镜中的人儿依旧是往日的那个人儿,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他站起身来“你知晓了便好,为师也未有留在这里的道理,想是楚王也不会难为了你。你方才所说之事为师自会照办,二小姐万事小心,明日着一切便都不再是游戏,而是真实。”
楚国历,九月初十。
如果说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盘游戏的话,那楚王便是这盘游戏的策划者、操控着与推动者,在这盘长达数十年的游戏之中,不停的安置棋子,甚至操控着棋子的走向。司徒申亦或是司徒渊,皆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任他任意揉搓的棋子。
美人榻之上,司徒空缓缓起了身,望着外间渐渐落下去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眉眼间,染上一片离别愁绪。
已是一天一夜,他滴水未进。
沐离殇端来在后院小厨房之中寻来的白膜,泡了杯雨前龙井置于桌案之上“王舅,多少吃点东西,不然身体熬不住的。”
“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还怕何身体熬不住,不必担心孤王,倒是担心了你自己的好。之后之事想有多麻烦便有多麻烦。”
“多谢王舅,这些麻烦也是拜了王舅所赐。若是离殇有幸帮着王舅完成遗愿自是好的,只怕离殇一不小心便要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在其中。”她揪了独属于自己的那块白膜塞进口中,一口一个王舅,叫的颇是愤愤不满。
司徒空心情大好的笑着“记得将孤王的骨灰与着半块鱼形玉佩与了东华太后后,将着她的半块鱼形玉佩带回来与了申儿,否则后果自负。”
“又是威胁,真是不知有你这般的王舅是好是坏。也真是不知司徒申、司徒渊有你这般的父王是好是坏。”
“寡人只是在历练他们而已,只有经得过历练之人方能承继我楚国江山。”
她不懂他的历练,也是不愿去懂他的历练,只是知晓那般的历练定不是司徒申与司徒渊所愿看到的,许也是他们所不愿接受的吧。
沐离殇莫名的同情起司徒空来,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成功的,在自己在位之时,将着楚国治理的这般仅仅有条,不过作为一个父亲他无疑是失败者,利用,挑拨,一切却只是为了王位的正统,只为了在弱肉强食的时代培养狼者。
夕阳的余晖渐渐自他脸上退去,沉入山岳之间。
司徒空猛的自美人榻上站起身来,向着天空张开双臂,最后拥抱着楚国壮丽河山,仰起的头微微向后倾去“侄女,药在寡人床榻的,你且去取来。”
“诺。”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自看着以为帝王的陨落,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不知对错的信仰。
砰,盛着毒药的瓷瓶被他一饮而尽,狠狠的摔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你可曾后悔过。”
“不曾。”
天边划过一颗星,陨落在世间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之中。无论生前何等光荣,死后皆是一捧皇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