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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哲学 > 苏家有女 > 第二节 风波又起

第二节 风波又起

阿施没见过他,他却远远地看过一眼阿施。

那是半年前,他跟着父亲李鹤山来先生家里送束脩。柳雾花影里,一个小丫头在扑蝴蝶。穿着鹅黄的袄裙,头上歪着一个小髻,簪着一朵石榴花,配着脚上嫩红的软鞋,更显得娇俏可爱。玩了一阵,就在那微微喘气,鼻尖、鬓角都冒出几粒汗珠。也不用手绢擦,只是把它当扇子扇着,忽然一转头瞥见生人,就吐了下舌头,拎着裙子像兔子一样消失在花丛里。他当时站在父亲身后,只看了一眼,却把这个身影刻进了自己的心里。

就在他回想连篇的时候,阿施转过身,低声问他:“我没什么打算,也不知该怎么过。你来就是问我这个”

李颂臣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来的初衷。他柔声说:“素日蒙先生怜爱,悉心指教,我的功课方能大有进益。每念及此,都万分感激。谁知他英年早去,让我很是难过。我父亲与先生也算亲厚,况且你满腹诗书,远胜于我。因此我请示父亲,让你入府做我的伴读,他已应允,你意下如何”

几日前得知先生、师娘过世的噩耗,颂臣确实十分难过,但更多的是想起那个韶颜稚齿却又文采风流的苏家阿施。九岁就能写出“你来不相迎,你去不相留,谁贪孤云一片闲,快马踏清秋”,向往“朝醉书剑宿眠柳,谁似这般”的丫头让他见文倾情,见人倾心。

他去恳求父亲,抱着若不答应就一跪不起的想法,结果李鹤山答应地却十分爽快。当他看见一贯严肃的父亲,眼底居然有了丝笑意时,一丝疑虑飞也似的掠过心头,但今后能跟阿施作伴的狂喜就像迸发的火苗烤干了其他想法他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空了,但很快到处都晃着阿施洒脱的字体、秀气的眉眼、鹅黄的裙子、头上的石榴花和握着帕子的手,无数张阿施的脸在他眼前堆叠、纠缠,撞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扯得他失了言语乱了脚步。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才一夜翻来覆去没能成眠,天一亮就拨开雾气来见她,露水打在身上也不觉着寒。

阿施听李颂臣这么一说,突然一怔,她没想到颂臣已经帮自己做了打算,她也不知道很少向父亲开口的他为此曾下了多大的决心。这一刻她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尽管是托着父亲的福,但他这个打算显然很为阿施着想。至少在这个孤身无依的境地下,去以仁义的著称的李府伴着颂臣,总归不算是个太坏的去处。但在讲究男女有别的大弘朝,自己这一去,估计难免要跟颂臣朝夕相伴,那外头的风言风语就要淹死人,再谣传一点,估计仙去的苏良夫妻的名声也要遭侮辱。

阿施害怕,读的那些书里,处处都教了自己要做个受父母怜爱的女儿、受丈夫庇佑的妻子、受儿子奉养的母亲,却唯独没写像菟丝花被剥离大树,教她如何做一个单枪匹马,顶天立地的孤女。

人言可畏,不如守着这房子,抄抄书、写写文章,先将就着把自己养活了吧。

听闻此意,颂臣眼里的失落苏施不是没有看见,可是她没办法。她不想寄人篱下,况且还是个不算亲厚的人。

可惜,事事不尽如意,阿施的打算终究是白费了。

眼见着李颂臣湖蓝色的身影在清晨的寒气中渐行渐远,阿施舒了一口气,回屋子本打算略略收拾一下,出门去买些纸笔。谁料一出门就碰上了父亲生前的好友崔禄。

平日里父亲很少让阿施露面,她对这位年逾不惑的长辈也知之甚少。两人这一见,她多少有些拘谨,但也赶紧福了一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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