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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哲学 > 东宫 > 第二章

第二章

韦枼那人的同伴本来纷纷拔刀,想要冲上来,阿渡的手就搁在箸

筒之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群人被阿渡的气势所慑,竟然

不敢上前一步。

被钉在桌上的那个人还在像杀猪般叫唤着,我嫌他叫得太烦

人,于是随手挟起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他被噎得翻白眼,终于

叫不出声来。

我拿着刚刚挟过桂花糕的筷子,用筷头轻轻拍着自己的掌

心,环顾众人,问道:“现在你们哪个还想跟我喝酒?”

那群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我站起来,朝前走了一步,他

们便后退一步,我再走一步,他们便再退一步,一直退到了楼梯

边,其中一个人大叫一声:“快逃!”吓得他们所有人一窝蜂全

逃下楼去了。

太不好玩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我可不会像阿渡

一样拿筷子插人,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己。

我坐回桌边继续吃烤肉,那个手掌被钉在桌上的人还在流

血,血腥气真难闻,我微微皱起眉头。阿渡懂得我的意思,她把

筷子拔出来,然后踢了那人一脚。那人捧着受伤的手掌,连滚带

爬地向楼梯逃去,连他的刀都忘了拿。阿渡用足尖一挑,弹起那

刀抓在手中,然后递给了我。我们那里的规矩,打架输了的人是

要留下自己的佩刀的,阿渡陪我到上京三年,还是没忘了故乡旧

俗。

我看了看刀柄上錾的铜字,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阿渡不明白我这次皱眉是什么意思,我将刀交给阿渡,说

道:“还给他吧。”这时候那人已经爬到楼梯口了,阿渡将手一

扬,刀“铮”地钉在他身旁的柱子上。那人大叫一声,连头都不

敢回,就像个绣球似的,骨碌碌直滚下楼梯去了。

从问月楼出来,倒是满地的月色,树梢头一弯明月,白胖白

胖地透着亮光,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糯米饼。我吃得太饱,连肚子都胀得好疼,愁眉苦脸地捧着肚子,一步懒似一步跟在阿渡的

后头。照我现在这种蜗牛似的爬法,只怕爬回去天都要亮了。可

是阿渡非常有耐心,总是走一步,停一步,等我跟上去。我们刚

刚走到街头拐角处,突然黑暗里“呼啦啦”涌出一堆人,当先数

人都执着明晃晃的刀剑,还有人喝道:“就是他们俩!”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那群羽林郎,此时搬了好些救兵来。

为什么每次出来街上乱逛,总是要以打架收场呢?我觉得自

己压根儿不是一个喜欢寻衅滋事的人啊!

看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总有好几百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阿渡按着腰间的金错刀,询问似的看着我。

我没告诉阿渡,刚刚那柄刀上錾着的字,让我已经没了打架

的兴致。既然不打,那就撒丫子——跑呗!

我和阿渡一路狂奔,打架我们俩绝不敢妄称天下第一,可是

论到逃跑,这上京城里我们要是自逊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三年来我们天天在街上逃来逃去,被人追被人撵的经验委实太丰

富了,发足狂奔的时候专拣僻街小巷,钻进去四通八达,没几下

就可以甩掉后面的尾巴。

不过我们这次遇上的这群羽林郎也当真了得,竟然跟在后头

穷追不舍,追得我和阿渡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也没把他们甩掉??

我吃得太饱,被那群混蛋追了这么好一阵工夫,都快要吐出来

了。阿渡拉着我从小巷穿出来到了一条街上,而前方正有一队人

马迎面朝我们过来,这些人马远远看上去竟也似是羽林郎。

不会是那群混蛋早埋下一支伏兵吧?我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这下子非打架不可了。

身后的喧哗声越来越近,那群混蛋追上来了。这时迎面这队

人马所执的火炬灯笼也已经近在眼前,带头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

白马,我突然发现这人我竟然认识,不由得大喜过望:“裴照!

裴照!”

骑在马上的裴照并没有看真切,只狐疑地朝我看了两眼。我

又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身边的人提着灯笼上前一步,

照清楚了我的脸。

我看见裴照身子一晃,就从马上下来了,干脆利落地朝我行

礼:“太??”

我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就急着打断他的话:“太什么太?

后头有一帮混蛋在追我,快帮我拦住他们!”

裴照道:“是!”站起来抽出腰间所佩的长剑,沉声发令,

“迎敌!”

他身后的人一片“刷拉拉”拔刀的声音,这时候那帮混蛋也

已经追过来了,见这边火炬灯笼一片通明,裴照持剑当先而立,

不由得都放缓了脚步。带头几个人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不过

牙齿在格格轻响:“裴??裴??裴将军??”

裴照见是一群羽林郎,不由得脸色遽变,问道:“你们这是

在做什么?”

裴照是金吾将军,专司职管羽林郎。这下子那些泼皮可有得

苦头吃,我拉着阿渡,很快乐地趁人不备,溜之大吉。

我和阿渡是翻墙回去的,阿渡轻功很好,无声无息,再高的

墙她将我轻轻一携,我们俩就已经上去了。夜深了,四处静得吓

人。这里又空又大,总是这样的安静。

我们像两只小老鼠,悄悄溜进去。四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

很远处才有几点飘摇的灯火。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毡,踩上去绵软

无声,我摸索着找床,我那舒服的床啊??想着它我不由得就打

了个呵欠:“真困啊??”

阿渡忽然跳起来,她一跳我也吓了一跳。这时候四周突然大

放光明,有人点燃了灯烛,还有一堆人持着灯笼涌进来,当先正

是永娘。隔着老远她就眼泪汪汪扑地跪下去:“太子妃,请赐奴

婢死罪。”

我顶讨厌人跪,我顶讨厌永娘,我顶讨厌人叫我太子妃,我

顶讨厌动不动死罪活罪。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每次我回来永娘都要来这么一套,她不腻我都腻了。果然

永娘马上就收了眼泪,立时命宫娥上前来替我梳洗,把我那身男

装不由分说脱了去,给我换上我最不喜欢的衣服,穿着里三层外

三层,一层一层又一层,好像一块千层糕,剥了半晌还见不着花

生。

永娘对我说:“明日是赵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莫要忘了,总

要稍假辞色才好。”

我困得东倒西歪,那些宫娥还在替我洗脸,我襟前围着大手

巾,后头的头发披散开来,被她们细心地用牙梳梳着,梳得我更

加昏昏欲睡。我觉得自己像个人偶,任凭她们摆布,永娘对我唠

唠叨叨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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