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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哲学 > 东宫 > 第七章_38

第七章_38

李承鄞说道:“儿臣身边不缺人侍候,谢父皇好意。”我忍不住动了动,陛下问:“太子妃有什么话说?”

我说道:“父皇,殿下脸皮薄,不好意思要。阿满长得这么

漂亮,他不要我可要了,请求陛下将阿满赏赐给我吧。”

陛下哈哈一笑,便答允了。

我知道李承鄞瞪了我一眼,我可不理睬他。贤妃似乎甚是高

兴,立时便命阿满去到我案边侍候。半夜宴乐结束之后,出宫之

时,她又特意命人备了马车相送阿满,随在我的车后。

宫中赐宴是件极累人的事,尤其顶着一头沉重的钗钿。车行

得摇摇晃晃,几乎要把我的颈子都摇折了,我将沉重的钗钿取下

来,慢慢地吁了口气,但愿这样的日子,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最后车子停下来,车帷被揭开,外头小黄门手提着灯笼,放

了凳子让我下车。我刚刚一欠身,突然李承鄞下了马,气冲冲地

走过来,一脚就把凳子踢翻了。吓得那些小黄门全都退开去,跪

得远远的。

“你干什么?”我不由得问。

结果他胳膊一伸,就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我从车里抓出

来了。

阿渡上前要来救我,裴照悄无声息地伸手拦住她。李承鄞将

我扛在肩上,我破口大骂,然后看到阿渡跟裴照打起来了,裴照

的身手那么好,阿渡一时冲不过来。我大骂李承鄞,乱踢乱咬,

使劲掐他的腰,把他腰带上嵌的一块白玉都抠下来了,他却自顾

自一路往前走,将我一直扛进了丽正殿里。

“砰!”

我的脑袋撞在了瓷枕上,好疼啊!李承鄞简直像扔米袋子

似的,就把我往床上一扔。我马上爬起来,他一伸胳膊又把我推

倒了。隔了好几个月没打架,果然手脚迟钝了不少。我们两个只

差没把大殿都给拆了,内侍曾经在门口探头探脑,结果李承鄞朝他扔了个花瓶,“砰”地差点砸在他身上,那内侍吓得连忙缩了

回去,还随手带上了门。这一场架打得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

气。到最后我终于累瘫在那儿了,一动也不想动。我不再挣扎,

李承鄞就温存了许多。

李承鄞还是从后面抱着我,他似乎喜欢这样抱人,可是我枕

着他的胳膊,总觉得硌人。

其实他可能也累极了,他的鼻息喷在我的脖子里,痒痒的。

他喃喃地说着什么话,大抵是哄骗我的甜言蜜语。

我没有吭声。

过了好久他都没有说话,我慢慢地回头看,他竟然歪着头睡

着了。

我伸手按在他的眼皮上,他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我小心地爬起来,先把襦裙穿好,然后打开窗子。阿渡悄无

声息地进来,递给我一把剪刀。

我坐在灯下,开始仔细地剪着自己的指甲。

小心翼翼地不让指甲里的白色粉末被自己的呼吸吹出来。

这种大食来的迷魂药粉果然厉害,我不过抓破了李承鄞胳膊

上的一点儿皮肤,现在他就睡得这样沉。

剪完指甲我又洗了手,确认那些**一点儿也不剩了,才重

新换上夜行衣。

阿渡将刀递给我,我看着熟睡着的李承鄞,只要一刀,只要

轻轻地在他颈中一刀,所有的仇恨,都会烟消云散。

他睡得并不安稳,虽然有**的效力,可是他眉头微皱,

眼皮微动,似乎正做着什么梦。我轻轻地将冰凉的刀锋架在他的

脖子上,他毫无知觉,只要我手上微微用力,便可以切开他的喉

管。

他的嘴角微动,似乎梦里十分痛苦,我慢慢地一点一点用着

力,血丝从刀刃间微微渗出来,已经割破他薄薄的皮肤,只要再往下一分⋯⋯他在梦里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痛楚,脸上的肌肉开始

扭曲,手指微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他似乎在大吼大叫,可是其

实发出的声音极其轻微,轻得我几乎听不清。

我的手一颤,刀却“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阿渡以为李承

鄞醒了,急急地抢上来。我却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我终于想起来,想起三年前坠下忘川,他却紧跟着我跳下

来,他拉住了我,我们在风中急速向下坠落⋯⋯他抱着我在风中

旋转⋯⋯他不断地想要抓住山壁上的石头,可是我们落势太快,

纷乱的碎石跟着我们一起落下,就像满天的星辰如雨点般落下

来⋯⋯就像是那晚在河边,无数萤火虫从我们衣袖间飞起,像是

一场灿烂的星雨,照亮我和他的脸庞⋯⋯天地间只有他凝视着我

的双眼⋯⋯

我一次一次在梦中重逢这样的情形,我一次又一次梦见,但

我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直到我再次想起三年前的事情,我却并没有能想起,耳边风

声掠过,他说的那句话。

原来只是这一句:“我和你一起忘。”

忘川冰凉的碧水涌上来淹没我们,我在水里艰难地呼吸,一

吞一吐都是冰冷的水。他跳下来想要抓着我,最后却只对我说了

这样一句话。

“我和你一起忘。”

所有的千难万险,所有的一切,他原来也知道,他也觉得对

不起我。

在忘川之巅,当他毫不犹豫地追随着我跳下来的时候,其实

也想同我一样,忘记那一切。

他也明明知道,顾小五已经死了,同我一样,淹死在忘川

里。

我们都是孤魂野鬼,我们都不曾活转过来。我用三年的遗忘来苟活,而他用三年的遗忘,抹杀了从前的一切。

在这世间,谁会比谁过得更痛苦?

在这世间,遗忘或许永远比记得更幸福。

阿渡拾起刀子,重新递到我手中。

我却没有了杀人的勇气。

我凝睇着他的脸,就算是在梦中,他也一样困苦。多年前

他口中那个小王子,活得那样可怜,如今他仍旧是那样可怜,在

这东宫里,没有他的任何亲人,他终究是孤伶伶一个,活在这世

上,孤独地朝着皇位走去,一路把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热忱,所

有的怜悯与珍惜,都统统舍去。或许遗忘对他而言是更好的惩

罚,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那样爱过他。

我拉着阿渡,掉头而去。

本来李承鄞让裴照在我身边安排了十几个高手,可是今天晚

上我跟李承鄞打架,动静实在太大,这些人早就知趣地回避得远

远的,我和阿渡很顺利地就出了丽正殿。

混出东宫这种事对我们而言,一直是家常便饭。何况这次我

们计划良久,不仅将羽林军巡逻的时间摸得一清二楚,而且还趁

着六月伏中,东宫的内侍重新调配,早将一扇极小的偏门留了出

来。我和阿渡一路躲躲闪闪,沿着宫墙七拐八弯,眼看着就要接

近那扇小门,忽然阿渡拉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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